好半天,他的舌头才归位:“那、那你是……”
难道是他被记忆欺骗了。四年零两个月之前,初次见她,那些兵丁吆喝什么来着?——“荆国女公子借宿,都行个方便,让一让!”
他好像明白什么,惊讶问:“妹代姊嫁?姊代妹嫁?可……”
没听说荆侯有第二个女儿啊。
姬瑶——或者说,那顶着姬瑶名字的少女,摇摇头,唇边逸出一丝苦笑。
“我谁都不是。冒牌货罢了。”
夏偃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他忽然感到些被欺骗的愤怒。
“那你叫什么?四年了我不知你叫什么!”
少女敛眉,凝思了好一阵,才终于从记忆的深处,捞出一个许久不用的名字。
“赤华。姓姜。我叫赤华。”
*
赤华和真正的公子瑶显然熟识。她凑到床边,轻声问了几句病情。公子瑶嘴唇蠕动,答了几个夏偃听不清的字。
那老妪面无表情地侍立在一旁,对房间里发生的对话无动于衷。看来不仅哑,大约还聋,也许还痴呆。
夏偃扫清方才的迷茫,终于恍然:真正的公子瑶,看来害了长期的弱病,虽不需时时药饵,但短时间内也无望好转——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荆国太需要徐国这个盟友了。没有第二个适龄女公子,荆侯决定找个面貌相似的,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所以,真正的公子瑶,被安置在孤零零的小楼里,奢华而孤独地熬着日子。她身边都是聋哑侍从,确保不会大嘴巴乱说话。
与此同时,赤华担当起了女公子的身份,从容备嫁。
难怪外面都传言,说公子瑶自幼体弱,最近好容易有所好转,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嫁了。可他初见赤华,只看出她光芒四射,没有大病初愈的样子。
难怪婚事一拖再拖,难怪赤华身边的下人一换再换,都是为了确保这个掉包计润物无声。女大十八变,只要三两年时间,足以让人们忘记真正的公子瑶的模样。
难怪……
他的心思突然转歪了一刻。公子旷应该知道真相,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
床上传来一声轻咳。
赤华立刻转身:“公子?”
两个少女似乎已经练就了眼神交流的能力。真公子瑶无力说长句子,只是狐疑地看着夏偃。
一个身份不明的半大小伙子,穿着宫里最卑微的壮丁的衣裳,眼中却没有寻常奴仆的那种麻木,反而澄澈剔透,仿佛初冬树梢上悬挂的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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