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有一幅装饰用的星空画作,小小一幅,挂在不起眼的角落。张妄却在进去之后的第一眼就看到那幅画,以致后来咨询师问他过往经历,他一下想到儿时的一个片段。
父亲临时接到医院电话,大概是母亲状况突然变得不好,父亲的担忧不懂修饰,被张妄看了个完全。毕竟父子连心,他一下被感染了巨大的担心。街灯昏黄的夜晚,父亲走出单元楼,步子焦急又虚浮,张妄目送他走远,觉得父亲的每一步都在踩方块,是张妄心里的墙垣,父亲消失,他的墙也塌了。
张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漫长的夜晚,他不可能睡得着觉。小学的课业似乎也不那么繁重,加上他不那么热爱学习,自然不会把精力用在这之上。父亲走后,他在家没有过多耽搁,很快也出了门,——其实那晚他第一个找的朋友不是文景韵,只是好巧不巧的,其他朋友都不愿意出来。
张妄记不得文景韵是他找的第几个朋友,当时他已经不抱希望,果然,在文景韵家门口,当着文爸文妈的面,她也拒绝了他的邀请。张妄垂头丧气地离开,走出文景韵家单元楼时,他拔足狂奔了一小段路,多想自己能独自飞驰到天际之外。
没想到文景韵追了出来。
那是个夏夜,蚊虫在路灯的光柱下翩飞,文景韵小声喊着张妄的名字,高兴地朝他跑来。
一小段路,她跑得不算快,张妄静静等她跑向自己,发现自己心里被父亲踩塌的墙垣正在一块块修复起来。
“我等爸妈没发现,偷跑出来了。”文景韵气喘吁吁地说,“你想去哪里玩?”
张妄其实没想过要去哪,尽管那时他年幼,但身为孩子的直觉告诉他,可能根本不会有任何人陪他一起玩,所以他下意识地就没想去哪。然而见到文景韵眼里那种激动又憧憬的眼神,张妄的烦恼和莫可名说的苦闷一下子消失无踪,他想也没想就说:“去小河沟抓萤火虫。”
“嗯!”文景韵点头点得特别用力,眼睛里光芒很亮。
结果那晚两人在小区后面的小河沟找了一圈,一只萤火虫也没见到。夏夜的闷热渐渐侵袭,文景韵沮丧地说:“看来萤火虫们回家了,我也要回家了。”
张妄不想回家,可他毕竟没有超能力,能够把萤火虫们召唤出来。他在小河沟旁席地而坐,遥望着远方天际,给出一个很没说服力的替补方案:“看不到萤火虫,看星星也可以!”
文景韵被河沟附近蚊子叮得不行,无法理解张妄为什么要坐在地上喂蚊子,当下对他的建议是不认同的。她一边挠着手臂一边说:“可是这里蚊子好多啊。”
“你贴我坐,让蚊子来叮我。”
“我洗过澡了,我妈妈不让我坐地上。”
“你站着,站我边上,要是有蚊子,你可以赶到我身上来。”
文景韵有小片刻没说话,再开口时,她问了张妄一个问题,“你爸爸妈妈又不在家吗?”
“嗯。”张妄看着远方星空说。
“那我陪你看星星。”文景韵说着坐到了张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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