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他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元及第者。他一直以他父亲为骄傲……他父亲,也一直以他为骄傲。”方氏低声道。
“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沈珠曦忍不住打断她。
“……只是感慨,缘分奇妙罢了。或许世上,真有宿命也不一定。”方氏喃喃道。
沈珠曦疑窦丛生地看着她。
这么一看,她忽然觉得方氏眉眼和母妃有两分相像。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猜想猛然出现在她脑中。
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方氏忽然开口了。
“臣妇有一惑,还望殿下解答。”
“什么?”
“若臣妇帮助殿下,劝说蝉雨迷途知返,殿下可愿原谅蝉雨一回?”
不等沈珠曦说话,方氏低下头,继续道:
“臣妇知道蝉雨罪孽滔天,可他长成今日模样,臣妇也难辞其咎。臣妇甘愿替子受过,即便千刀万剐,臣妇心甘情愿。可是臣妇死后,世上能够让他悬崖勒马之人,便只剩下殿下一人。傅汝秩虽有不好,但他对先帝和陛下都忠心耿耿——”方氏黯淡无光的眼中含起泪光,“可否请殿下看在蝉雨父亲的份上,给蝉雨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要我怎么原谅他?”沈珠曦问。
方氏从罗汉床上起身,摸着床边,跪到了沈珠曦面前。
她深深伏拜在地,额头在柔软的地毯上也撞出了沉重的闷响。
沈珠曦看到,她面前的那一小地毯,渐渐洇开了水痕。
“臣妇不敢奢望蝉雨配得上殿下,只要留他一命,让他终老一生即可。”
沈珠曦想起生死不知的李鹜,迟疑了。
也是因为生死不知的李鹜,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进一步问:“你有办法说服他还政给陛下?”
“有没有用,也要试了才知。”方氏说。
“……好。”
沈珠曦沉默片刻,说:
“我等你的消息。只要他愿还政陛下,我不会伤他性命。”
至于李鹊和李鹍会不会伤他性命,那就和她无关了。
方氏闻言如释重负,再次重重一叩首。
沈珠曦下了床,双手扶着方氏的手臂,想要将她拉起。
一枚玉玦从她衣襟里掉出,恰恰悬在方氏眼前。
方氏脸色突变,脸上的血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沈珠曦把她扶起来后,她的眼睛仍定定地望着她胸前的玉玦,身体僵直,一动不动如遭雷击。
“这……”她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想要触碰她的玉玦却又猛地缩回,紧接着,她倏地抬起头来看着沈珠曦,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在这一刻仿佛窜出了明亮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