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她的时候,她就该知道,这不是公子看在过往情谊的份上,而是单纯因为,她还对公子有用罢了。
即便暂时有用,也不是无可替代的。
也许有人在公子心中无可替代,但显然,那个人不是杨柳。
侍卫将杨柳押送上来后,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一身狼狈的杨柳抬起朦胧的泪眼,悲切地看向亭子里那个始终没有拿出一缕余光看她的人。
一缕微风吹过,竹叶簌簌作响。凛冽的倒春寒蔓延在低沉的空气中。
“公子……”杨柳的声音沙哑破碎,每个音节都像是从皲裂的声带里挤压出来。
她的话语打破了竹林里的静谧,亭中一人微微蹙了蹙眉。
水开了。
煮茶的小炉子上发出了气泡翻涌的声音。燕回悄悄往旁看去,身旁的人无动于衷,他也就只能干眼看着沸水继续冒泡。
青竹打造的翠绿琴桌上放着一张黑漆铜筝,筝底龙池上方刻鎏金篆书琴名“月明”。一只瘦削的大手轻轻抚过筝面上的正黄筝穗,拿起了一旁的拨片。
霜纨质地的大袖铺展在竹席上,仿若上个寒冬里残留下来的冰霜,半透着下方竹席的惨淡。
“杨柳,我本不愿如此。”傅玄邈抬起平静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子。
“是杨柳错了……”
杨柳涌出眼泪,带着将脚腕磨出鲜血的沉重脚镣膝行了两步,在青石小径上留下一条若隐若现的斑斑血迹。
“请公子原谅杨柳一回,杨柳再也不会擅作主张,惹公子不快了……”
“你真的知错了?”傅玄邈轻声道。
“千真万确,杨柳再也不敢了……以后公子叫杨柳做什么,杨柳就做什么,绝不会再欺上瞒下,擅作主张了!”
“既如此——你能为我拿一个东西么?”
傅玄邈慢慢揭开小炉子上的锅具,白色的雾气腾空而出,渐渐扩散在空气中。
“公子想要什么?无论什么杨柳都去给你拿来!”杨柳激动得连声音都变形了,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干裂。
傅玄邈说:“我的拨片。”
杨柳一愣。
那枚拨片,傅玄邈手中那枚拨片,她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入了滚烫的沸水之中。
“你能拿给我吗?”傅玄邈说。
杨柳咬了咬牙,踉跄着站了起来,赤着的双脚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一步步走到了亭中。
她看了看锅里的沸水,又看了看傅玄邈。然后,将左手探入了沸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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