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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罪行累积起来, 方庭之抬目扫视围观百姓中那几个躲躲闪闪的目光,沉声道:

“罪不可恕,斩立决。”

方庭之手中一挥, 洋州知府不远千里送来襄阳, 用琐事来转移视线拖延脚步的文书漫天飞舞。

如鹅毛飘洒, 落在蜿蜒的血迹上, 浸染出朵朵血色梅花。

襄阳的消息被各个眼线传回各自主子处。

六州震动。

再送到襄阳官署里的文书就厚了许多。

“大人,这是六州今日送来的文书,分别关于民生、水利……其中邓州知府的文书献上了民生策一条。”

办公房间里, 方庭之将分门别类的文书依次摆在桌上。

李鹜翘腿搭在桌上,拿着一封邓州知府送来的文书边看边发出一声冷笑。

“这邓州知府,原来还知道苛税问题。”李鹜讽刺道,“果然要见一点血,这些人才知道翻山越岭送来的纸上该写些什么。”

伪帝是如何出现的?

不就是因为辛苦耕作一年,种出无数担粮食的农民,年尾时却无余粮食,饿得不得不去扒树皮吗?

产生问题的不是某个侵占农民田地的豪绅,不是某个打死家仆的小吏,如果连这些都要他一个个的亲自裁决,底下几百个州官县官是养来装饰的吗?

“苛税是因为各州府库要运转,要为几百上千个猫猫狗狗发俸禄,这些人领着可观的俸禄,一人可做的事五个人也做不下来,归根结底,是以前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李鹜冷笑道。

方庭之是从县主簿一步步升起来的人,对此深有同感,躬身道:

“下官在凤州和刑州任职时,各官署中没有登记在册却由衙门供应吃喝的大使、副使数不胜数,更不用提众多托名办公,拉大旗作虎皮的书吏之流。一个人口不过三万的小县,巡检司却有千人之多,再加上难以计数的书吏和衙差们,光是俸禄便是一笔天文数字。每每到了发年俸的时候,官府就会临增各项税法,从民间攫取财富来支付俸禄。”

李鹜放下双腿,把邓州知府送来的文书拍在桌上,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虚掩的木窗。

“你只有当过农民,才知道什么叫悲惨。”

李鹜当初入主官署,没有选择最宽阔最豪华的那一间,而是选了临郊的一间偏房,只要推开门,就能看见远处或油绿或金黄的农田。

天气晴朗时,能看见零零星星的农人在田地间穿梭,他们有着共同的特征,身穿简朴粗糙的布衣,挽着裤腿,赤着双脚,因长期弯腰的后背在站直后依然微微驼着。

“这些每日扛着锄头的农民,最是弱小,最是悲惨……同时,也最是强大。州级官员用苛税重役来奴隶他们,县级官员用各种名义强征物资来迫害他们,官员们派来的小吏在征收过程中还会各种克扣数目,中饱私囊。”

“穷尽精力应付了官吏后,地主豪强又会想尽办法兼并他们的田产,让他们从农民变为奴隶。”

方庭之沉默不语地听着,脸上露出属于农民之子的同情和束手无策的无奈、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