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鱼头县这样的地方,被洪水吞没了无数个。
因此丧命的生灵,也不计其数。
无尽的悲伤和茫然挤压在沈珠曦的胸口。
五百余年都和商江相安无事的商江堰,怎么突然就塌了呢?
如果是和平时期,还能让国库拨款立即修缮堰堤,可现在,谁能去修?指望伪辽?还是指望至今连国都都没有定下来的大燕?
沈珠曦怔怔看着城楼下惊魂未定,面白如纸的难民们。
他们刚刚才从鬼门关里逃出,一个个衣衫半湿,在寒风下瑟瑟发抖地躲在城墙下。
其中有佝偻着背的老人,有黄发垂髫的小孩,还有在母亲怀里嗷嗷大哭的婴儿。
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家。
“县衙里可有对策?”沈珠曦问。
“这……”校尉露出尴尬神情,“应该有吧。”
“好,”沈珠曦说,“我就在这里等。”
她只是知府夫人,不是知府。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么——那些身在其位的人,谋其政了吗?
媞娘给她找来一个椅子,她就坐在城楼上,一直用目光守护着楼下的百姓,校尉给她送来点心和热茶,她也摇头拒绝,将其晾到一边,未曾动过。
楼下这些惊弓之鸟,都是大燕的子民。
大燕皇族因为自己的骄奢淫逸,荒唐怠政而导致的国破家亡,尚能说是自食其果。
那么这些百姓——这些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才要受此惩罚?
从前,沈珠曦以为让她国破家亡的是攻入皇城的叛军。
后来,她渐渐醒悟,让大燕山河破碎风飘絮的,恰恰是包括她在内的拥有特权的人们本身,是那些大兴土木,纸醉金迷的皇族,是那些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官吏,是那些上行下效的豪绅,是这些原本有能力将国家带往光明的人,将国家拉向了地狱。
其中,最为无辜的就是底层百姓。
他们没有享受到贵族的特权,却要陪着他们一起堕向地狱。
越是清醒,沈珠曦就越是羞愧,越是羞愧,她就更加清醒。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若是本末倒置,终将引来毁灭。
元龙帝在外流落两年,是否也已明白这个道理?
大燕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百姓和国家,都需要一个明君。
沈珠曦怀着沉重的心情坐在城楼,半个时辰后,一个官僚模样的人匆匆走上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