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散在街道上的异味渐渐散了,夜晚恢复了日常的宁静。
夜风吹过王宅大门上的灯笼,王字在半空中轻轻摇摆,府内灯火通明的书房里,一抹烛光在灯罩里闪了闪。
棋子轻轻落于棋盘,残局已是回天乏力。
幕僚拱手道:“大人棋艺高超,小人心服口服。”
王文中叹息一声:“和老夫对弈三年,你的棋艺没有一点长进,同春,你是不是故意让着老夫?”
“大人明鉴,实在是晚生有心无力,不敌大人计深谋远。”
“什么计深谋远……遇上天下第一公子,不一样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大人重在实务,自然不能和那些整日钻研此道的公子哥相比。”
“得了,老夫有几斤几两,老夫自己心里清楚。幸好傅玄邈已随陛下离开,否则,这么一尊大神整日坐在我徐州治所官署内,连我都分不清,这徐州知府究竟是谁了。”
王文中神情复杂,再次叹息一声:“收回阁中吧。”
“大人不再下棋了?”幕僚问。
“没有对手,无趣至极。”
“晚生羞愧。”
幕僚低头取走棋盘上的残子,一粒粒放回小小的青白瓷蓊里。
王文中靠向身后的软枕,望着窗外夜色,若有所思道:“送走一尊大神,老夫这徐州,似乎又来了个精怪……李鹜这人,老夫原以为他只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野村夫,没想到他不仅剿灭了困扰老夫多年的金竹寨,还来了这么一手,让老夫防不胜防。”
“也许他并无深意。”幕僚说,“晚生看他急于邀功的模样,似乎并未想到其他地方。”
“不管他是不是有意为之,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把金竹寨众匪的尸体往彭城一拉,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立了大功了。”王文中神色深沉,半晌后,感叹道,“老夫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封赏他来堵住悠悠之口啊。”
“李鹜此人,心思深不深沉另说,但大人若用的好,定然会是一把好刀。”幕僚道,“出身卑微,没有功名,除了依靠大人,他没有别的出路。此次剿匪,他能在大人限定的时间内想出火攻的主意,看得出也有几分急智。听说在围剿中,他和两个兄弟始终厮杀在最前线,从山上逃下来的土匪,有一半都是丧命于这三兄弟之手。有急智,有武勇,又狠得下心肠,若是对准大人的敌人,一定会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好刀。”
“乱世之中,老夫的确还差这么一把锋利的刀。”王文中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淡淡道,“徐州很久没有出过英雄了,这次好不容易除去了金竹寨这么一个心头大患,怎能不大宴一场?让人传信给李鹜,就说——”
空旷的四合院内,李鹜一斧头劈开了竖立的木桩。
“这糟老头子说要在三日后给老子大办一场,老子就是放个屁——屁都知道他没安好心!”
沈珠曦端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着正六品的武官在她面前亲自劈柴。家里其实不缺买柴火的钱,但李鹜就是要赤着上身,绷着肌肉,在她面前挥汗如雨地费力劈柴。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一会李鹜要是问她,你心疼木桩也不心疼我,木桩重要还是我重要,她要如何作答?
“也许他是因为你剿除了金竹寨而面上有光,所以想要广而告之呢?”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设宴请我,而是要大费周章地把别院借给我,让我自己来操办这场宴会?事出反常必有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