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说这话的是随蕊,沈珠曦当即就要拂袖而去了。
她忍着怒气,追问道:“为何这么说?”
“大燕皇帝十几年前为白贵妃修那什么蓬莱宫,家家户户强征男丁,我家要不是没有适龄男丁,估计也难逃一劫。”随蕊冷笑道,“还好白贵妃后来失宠了,那蓬莱宫修了一半就停下了。谁知道,盼走一个白贵妃,又来什么江美人,凝嫔——大燕皇帝根本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今儿登高楼,明日游江南——”
沈珠曦听得脸红,心中怒气早已烟消云散。
“说句心里话,大燕皇帝倒了之后,我反倒觉得日子没那么难过了。”随蕊说。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随蕊道:“大燕要是改朝换代,哭的人恐怕只有那些锦衣玉食的皇族吧。”
沈珠曦沉默不语,心里堵得慌。
原来,她在宫里听见的那些关于太平盛世的话,都是假象。百姓并不爱戴大燕,她的父皇,也并非什么仁皇文帝。
原来,她在宫里习以为常的铺张奢华,都建立在百姓的骨血之上。
随蕊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自出宫以后,沈珠曦亲眼见到,为大燕倾颓悲伤的的确只她一个皇室中人。
统治他们的皇帝倒了,他们依然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皇帝的悲伤不是他们的悲伤。
皇帝的喜悦,却成了压在他们双肩的重担。
等到皇帝倒台时,他们纷纷如释重负,或许还会鼓掌叫好。
这是皇帝的错?还是百姓的错?
沈珠曦一直以来接受的思想都是,皇帝是没有错的,可她现在却对此产生了疑问。
大燕走到如今这一步,皇帝真的没有错吗?
“咱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你快看,那花农挑的牡丹真好看!”
随蕊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沈珠曦顺着她手指方向一看,一名挽着裤脚,脚穿草鞋的花农正挑着担子从闹市经过。
他所挑牡丹,沈珠曦一眼就能叫出所有花名,其中雪莲和粉中冠等常见牡丹不值一提,被寻常花色簇拥着的其中一盆,却是连沈珠曦都不禁驻足的极品豆绿!
“你这花挺好看的,怎么卖?”随蕊叫住花农,问的也是担子里的豆绿。
“娘子好眼光!这可是极品豆绿,现在只需五十两银子就能带回家!”
“你抢劫啊!”随蕊吓得大叫,“一朵花而已,你要我五十两?!”
花农面露不悦,道:“娘子,这可不是普通的花,这是极品豆绿,若是卖到京城,一百两也绰绰有余!”
“那你怎么不卖去京城?!”随蕊骂道,“还一百两,我看你是瞧我外地口音,想敲我竹杠!”
“你——和你这乡下女说不清!”花农气得挑起担子就走。
“我怎么是乡下女了?你给我站住,你今天非要给我说清楚——”随蕊气得叉起腰,对花农的背影大骂起来。
沈珠曦连忙拉着她的手,赶紧把她带离了众人异样的目光。
“你拉我干什么?我今日非要教训教训这个奸商——”随蕊气冲冲地说。
“随蕊——”沈珠曦无奈道,“豆绿就是这个价格,他没有骗人,若是他的豆绿更绿一些,便是千两也有京城人士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