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尉迟靖印象中的文臣完全不同,这种复杂且高鹜的气质,反倒是帝王独有的阴鸷和伟岸。
陆之昀低声命道:“燕世子,请坐。”
尉迟靖落座后,并没有立即同陆之昀提起要寻蓁蓁一事。
陆之昀主动地为他斟了盏茶,也并未询问尉迟靖突然登府的缘由,只语带赞赏道:“燕世子年纪轻轻,初次被委以大任,就能有如此作为,实令本官刮目相看。”
尉迟靖气宇清贵,淡声回道:“此番入滇,我也幸得国公一路相助,才能平安归京。”
陆之昀得知尉迟靖猜出了这一路,是他命人护他周全之事后,神情未有任何变化。
待放下手中的茶盏后,便眸色深邃地看向了对面的年轻男子,问道:“那燕世子可知,我为何会护你周全?”
尉迟靖并未将心中猜想直言,回道:“国公身为祈朝辅政重臣,自是要让朝廷派去的赈灾官员一路平安,以免误了国运,或使滇境百姓陷入更多疾苦。”
这话说罢,陆之昀却是冷淡的嗤笑了一声。
随即,便也不再同尉迟靖故意地兜圈子,正色又道:“陛下身体有虞,积病许久,太医说过,陛下也就剩这一年的寿元了。”
话说到这处,尉迟靖的神色微微一变。
——“我观朝中宗室子弟许久,便觉惟燕世子你一人,可担大任。”
陆之昀的这席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原来他真的想要辅佐他登上这个位置。
尉迟靖微微敛眸,将内心的震慑隐去,却问道:“凭国公如今的权势,为何会甘于辅佐我这个藩王世子?”
陆之昀这时从案前起身,他行至了船厅旁的明瓦支摘窗旁,亦轻轻地拨动了一下拇指上佩的墨玉扳指。
尉迟靖侧首看向了男人高大挺拓的背影,见菡萏池中蓦地跃起了一尾赤色的游鱼。
“扑通——”一声后。
陆之昀沉厚的嗓音亦再度响起:“一年前,春闱放榜,你曾私自入京,还将沈沅的表兄带回了燕国。那时我便对你沈沅的关系起了疑心。”
话说到这处,陆之昀亦再度转首,看向了尉迟靖。
“我知道,你是沈沅的孪生兄长。你的生母不是任王妃,而是永安侯的元妻,唐氏。”
正此时,尉迟靖持着茶盏的右手却在陆之昀话音甫落时,微微地颤动了几下。
澄透的茶水亦随之洒溢,尉迟靖的神情也登时复杂了许多。
何谓运筹帷幄,他今日是切实地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