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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棺木抬了出去,钱仵作还站在原地发愣,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昨日看错了?为了确定这一点,他还又找来尸体画像,腋下明确标注是有一颗痣的。

钱仵作心生疑窦的合上画像,低头沉思,目光漫无目的飘散着。突然,视线扫过方才收殓尸身的位置。地面上,一颗并不显眼的黑色小点就那么突兀的映入钱仵作的眼帘。

他走过去,拾起那颗小黑粒。

小黑粒是一颗肉瘤子,周围还留着几根毛发,与他昨日在死者腋下所见一模一样。钱仵作将那个小瘤子翻过来仔细看了看,以一个主事仵作的眼光,他一眼就看出,这颗痣分明是被刀剜下来的。但他方才给尸首穿衣时明明细查过,死者的右边腋下光滑,并无任何肌肤脱落痕迹,更不可能有被人剜下这颗痣的刀口痕迹存在。并且观这颗瘤子的切口已有数日,这瘤子并非今日,甚至也并非昨日才被剜下。

钱仵作心中升起万千疑云,他赶忙将那颗痣用纱布包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县衙,向时任和静县县令贺于琦禀明了此事。

贺于琦看着他手中纱布里的东西,脸色难看了那么一瞬,然后望着钱仵作笑道:“此案不是昨日已经审结了吗?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拿在手里。”

说着又拍了拍钱仵作的肩膀:“对流民之事,朝廷一向要稳。你这次重新验尸有功,促成此案了解,如果记上一功,荫及后代,也未可知。据我所知,你那儿子可是对你这衣钵没有半点兴趣,你就不为他的将来打算一下?俞百里初出茅庐,却有后来居上的意思。加之他太过张扬……这县衙可是只能有一个主事仵作。嗯,呵呵。”

钱仵作听了贺于琦前面一句,心下已然了然,但他内心还有一点挣扎。此案就此了结,对俞百里势必不利。然听到贺于琦后面几句,内心那点挣扎就被按了下去。

俞百里后起之秀,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如果他继续露脸,自己前程堪忧。如贺于琦所说,一个县衙只会有一个主事仵作,俞百里上来了,自己年事已高,当如何自处。何况,此案自己立功,还会有荫及子孙的褒奖,在利益的驱使下,钱仵作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属下明白。”他恭敬地答道。

做出了选择,接下来就该处理手上那颗肉瘤子。神差鬼使,他没有随意扔掉那颗瘤子,依旧用纱布包好,埋在了县衙的一颗桂花树下。

几日后,朝廷的嘉奖下来,不仅贺于琦被吏部大加褒奖,连钱仵作也被提名。钱仵作得了免除税赋的奖励,并可传子孙一世。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荣耀和财富。要知道,就算是读书人考上秀才,也不过免本人赋税一世,而钱仵作得到这分奖励还能传给儿子。

钱仵作得到了褒奖,而俞百里由于误验一事在衙门受尽排挤。有人提议要依律处置俞百里,被贺于琦拦下了。

俞百里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县令大人却看重昔日情分,轻拿轻放,这分胸怀在县衙广为流传,人们越发敬佩。相反,俞百里在和静县衙的的日子越发难过。

后来,一次公务后的闲话中,贺于琦无意中提起附近州县衙门招录仵作之事。钱仵作也不懂自己是良知尚存还是难以面对,他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俞百里。俞百里对他再三感谢,前往云岭县应招,不日举家搬离和静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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