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竹简,昭灵抬起头来,问道:“我听说你让人将一名作头免职,另提拔一名工匠当作头,有这回事吗?”
越潜从容应答:“有。”
心里不惊讶公子灵知道,看来是新造尹告知公子灵。
昭灵把竹简往木案上一掷,质问:“为什么没听你提起这件事?”
要是换做其他下人早慌了,越潜很镇定:“只是件小事,因此没有禀告公子。”
确实是件小事,昭灵想知道原由,问他:“为什么更换作头?”
“旧作头好酒贪杯,时常一身酒气,且性情粗暴,欺凌老弱,被我免去职务,另选有才干,有担当的匠人充当作头。”越潜一只胳膊搭在大腿上,他陈述时神情自若。
看他的言谈神态,根本不像个伺候他人,唯主人马首是瞻的侍从。
把竹简卷起,握在手中,昭灵能猜测那名旧作头辱骂或者殴打老弱的匠人,正巧被越潜撞见的情景。
“这事便算了,另有一件事:有人见你在南市买粗粮,你买粗粮做什么?”
昭灵直勾勾的目光注视越潜,看他怎么回答。昭灵身边随从很多,这些人等同于他的眼线。
越潜面不改色,很坦然:“给运鱼船上的苑囿友人送粮。”
“我上回说过什么,你忘了?”昭灵声音清冷,眉尾上挑。
越潜回道:“同样的事,日后再犯,必要加重惩罚。”
他记得很清楚,甘愿受罚。
“你……”昭灵看向手中成束的竹简,他和越潜离得很近,拿竹简打他是分分钟的事。
昭灵一个细小的动作,越潜似乎已经察觉,他注视对方手中的竹简,很淡定。
竹简举起,又放下,昭灵气归气,见到越潜那张脸,便就打不下手。
这人什么都敢做,而且不在乎惩罚。
一名侍女过来通知昭灵已经铺好床,昭灵腾地一下站起身,从越潜身边走开,走出书房。
公子灵和侍女的脚步声远去,越潜起身,熄灭烛火,将书房的门关上,然后返回侧屋自己的房间。
这夜公子灵没派侍女来唤越潜,越潜不用“侍寝”。
熄灭灯火,仰身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弯月,越潜心里很平静。他本应该感到不安,除去常父和樊鱼的事外,他也犹如在刀刃上起舞,与公子灵的夜间关系,足以让太子执剑往他身上捅个血窟窿。
闭上眼睛,仿佛在夜风中嗅到公子灵身上熟悉的清香,手臂空荡,越潜发觉自己有些不习惯。
公子住别第这几日,他身边跟着六名护卫,即便是这样,君夫人还是派人催他回宫,担心住在城郊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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