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被越潜接住,而昭灵仍未放手,此时两人挨得很近,越潜能闻到对方衣服上淡淡的熏香气味,而昭灵能听到对方匀称的呼吸声。
四周太静了,主院仿佛只有他们两人,仿佛任何角落里,都没有听候差遣的厮役、婢女。
昭灵的手在移动,他的手指触碰越潜伤痕累累的手掌,指腹摩挲对方的手背,越潜因为错愕,眼孔猝然放大。
幼年时见他遍体鳞伤,心生不忍,后来又见他在猎场与野牛生死相搏,为他的生死担忧。
就连昭灵也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大概只是不想看他受苦吧。
昭灵温暖的手掌几乎要覆上越潜手背,此时,手中的竹简突然被一股力量抽走,而昭灵抬起的手落空,垂放在一旁。
越潜握紧竹简,剑眉蹙起,似有些困扰,他走到书架前,找到这束竹简的归属位置,将竹简放回原位。
在藏室生活半载,他不讨厌与简牍帛书打交道。
昭灵恢复常态,用清冷的声音说:“把帛书《岱策》取来。”
稍等片刻,一卷《岱策》放在木案上。
昭灵心想,他很适合当我的侍从。
将帛书搁在木案正中,缓缓展开,昭灵低头阅读。其实没有什么心思读书,时不时会去注意越潜。
越潜跽坐在一旁,手臂搭在长腿上,他的坐姿端正,面朝门口。昭灵本以为他肯定是心急,在等待锁匠到来,但看他侧脸,神情平静,眉目低垂,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昭灵突然意识到,他见过越潜数次,从未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惆怅,一点点哀伤的痕迹。不禁去想,他平日里有着怎样的情绪,他的所思所想又是什么?
屋中静默,不知过了多久,家宰匆匆进来禀报:“公子,锁匠来了!”
昭灵抬起身,说道:“传他进来。”
越潜缓缓起立,脚镣随着起身的动作,发出一阵响声。
锁匠跪在地上,低头检查越潜的脚镣,他因惊讶而张大嘴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来时的路上,那名侍从已经让他什么也别问,只管开锁,打不开锁拿他是问。
锁匠认出,这是一副官府专用的脚镣,说明这人是官府的奴隶,而不是豪绅,小吏家的奴隶。
既然是官府的奴隶,又怎么可能遗失了开脚镣的钥匙?得叫锁匠来开呢?
他要是帮忙打开锁,官府追查下来,自己肯定要入监,说不定就因为触法论为奴隶;要是不帮忙开锁吧,这座别馆气派不凡,屋主的身份让人不敢猜测,得罪不起呀。
铁匠哪敢推辞说我不懂开,他哆哆嗦嗦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不情不愿,又被逼无奈。
一双戴脚镣的脚就在眼前,身后那名身份尊贵的少年正在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