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眼尖,一眼就瞄见陛下手里捏着的物什:“哟!才几年的工夫,陛下怎么还添了睹物思人的毛病了?”
雁归一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攥着的那块玄色衣摆,挑了挑眉,也不接他的话茬,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把那块布仔细折好又揣进怀里。
“嚯!居然真的是啊!”八卦之心顿起,淮安王那一对桃花眼都开始冒光了,“我说呢!当初你命都差点没了,手里还一直攥着这块衣角死不松手,原来……哎不对啊!陛下,怎么只有衣摆?不是香帕啊?这姑娘怎么还爱穿黑衣啊?来来来,陛下,快跟臣好好讲讲!”
“讲什么讲,你别过来!”雁归从小榻上站起来,“别为老不尊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什么?!说谁呢!我这风华正茂的!怎么就为老不尊了?!”
雁归伸手一推叶檀后背,推着他走到桌边,往椅子上一摁,笑道:“娘亲舅大,年长一岁你也是长辈,以后别总动气,老的快,来,表舅坐。”
“什么事儿啊还神神秘秘的!要我说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娶妻的事情了,我说的是娶妻!立妃立后的先搁一边儿,你要是喜欢谁家的姑娘,娶回来便是,有哪个敢说三道四的我替你收拾,何苦你这个堂堂的一国之君成天捏着块碎布睹物思人!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你说你这脸还往哪搁?”
雁归在心里苦笑:“娶”回来……说的容易,他哪里娶得动啊!
“让表舅见笑了,这个嘛……只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妄想罢了,倒是你,堂堂的淮安王,怎么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儿也不上心哪?”
“啊?我……不是,这说着你的事儿呢,扯我头上干嘛?我这不是还没有看得上的么!”
“也对,咱们景国全境上下有哪个不知道咱们檀王爷的风采,是吧?”雁归扬着眉笑,拿了一个橘子,不紧不慢地剥了,放进叶檀面前的茶碟里,“来,表舅尝尝这个橘子,甜得很。”
叶檀也不见外,拿起橘子掰成两半,一半递回给雁归,他动作自然而然,轻车熟路。
叶檀这不经意间的一个习惯,却让雁归的思绪蓦地闪回他们幼年一起相伴成长的时光。
那时候,雁归还是太子,叶檀和他的孪生兄弟叶楠则是叶王府的两位小郡王。太子喜静,平日里也不喜与旁人来往,却唯独与那两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叶小郡王十分投缘,虽然差着辈分,先帝也还是将太子那两位小表舅接到了宫里住着,为太子伴读。于是,这三个粉雕玉琢似的娃娃,便每日同吃同住,朝夕相伴,一起成长起来,直到雁归十三岁那年,风云突变……
那段温暖的记忆,也是在那后来支撑着雁归一路艰难行走的依靠。
雁归接过叶檀递回来的半个橘子,慢悠悠地吃着,叶檀的视线则落在他手背那条伤疤上,那道疤,筋肉虬结,一眼就看得出是烫伤,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雁归……那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到底是受了多少苦?给表舅说说。”
六年前,自从宫中传出太子暴毙而亡的消息,朝中太子辅臣一个一个地被抄家下狱,叶家树大招风,虽根基深厚不至于被害到家破人亡,但也同样遭到了牵连,被驱离大都,分散各地,而叶檀他们叶氏本家这一脉被发配得最远,自京城调配金州,在当年与流放也无甚区别。
那时候,叶檀十四,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不懂朝中那些风云诡谲,直到长大成人,从父亲身上接过家国的重担之后,才从当年那一番动荡中看懂一些端倪,也正是这样,他越来越坚信雁归还活着,于是一面不动声色地暗中寻找雁归的下落,一面攥紧自己所能收拢的兵权与叶家仅存势力,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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