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多谢初一师父、十五师父。”
雁归每年都会拜别师父,下山一段时日,两位师父也从来不问行程,亦不问归期。
雁者,归去来兮,秋来春往,长行于天,从不失信,是为雁矣。
而雁归这一回,也料定自己此行或许要久一些,于是在厨房里蒸了整整两天馒头,又下了趟山,给两位师父置办了些日常用度之物,把家里大小事务安排妥当。
他把能想到的都做了,于是在第三日早上,雁归又一次拜别师父,到镇上取了自己的瘦马,上马一路往南行去。
这一回,原本要一个多月的行程,在雁归的纵马疾驰下,只用了不到二十天,雁归就已经远远地望见了拢在暮霭之中的颍州城。
再往前就是上次去过那个面摊了,雁归打算再到面摊去坐坐,顺便打听一下城中近况。
“挟翼,一路辛苦了!”雁归下了马,在马脖子上赞赏地拍了拍,再看雁归的那匹瘦马,其实背上生了一对肉疙瘩,状如羽翼,被主人细心地藏在了马鞍底下,若隐若现。连着赶了十几日的路,非但没有累趴下,反倒是双耳高耸,眼露精光,声嘶如雷。
这匹马是十五道长早年云游时,因缘际会所得之后赠与爱徒雁归的,可谓情深义重,爱护之心拳拳。而此马看似质劣极不起眼,其实并非凡品,可一日千里,足不践土,是匹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
而此时,这一人一马已经接近了颍州城外,雁归发现上回打尖的那个小面摊和茶摊全都不见了,人去屋空,越发的凄凉萧索。而且他还发现,越是接近颍州挟翼就越是焦躁不安,在这里,它甚至打起了响鼻,双蹄刨地,不愿再往前走了。
雁归立即警觉,拉着挟翼走下大路,在一人多高的蓑草丛里穿行,一阵冷风扑面,卷着一股诡异的恶臭扑鼻而来,雁归差点把昨晚的饭都吐出来,脑子立刻想起十多天前遇见的那两个奇怪的苗疆蛊师,他们身上的味道,虽不至于这么浓烈,但是简直和这个气味如出一辙!
兵刃交击声、喊杀声随着风声隐约传来,不详的感觉迅速笼罩在雁归心头,他加快脚步,一路到了颍州城外,直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颍州城下,此时已成了一片火海,犹似修罗地狱。
城楼上,“虞”字大旗迎风猎猎,“楚”字玄标旗在烈火狂风里滚滚翻飞,守城的兵士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城下,则是黑压压,不计其数的人,淌着烈火,踩着人梯,疯狂地朝城墙上攀爬,其间有人从墙头直坠而下,跌进火中,熔为焦尸……同时雁归惊恐地发现,那些不计性命攻城的疯子竟然不像是活人,浑身缠着脏污恐怖的绷带,举止怪异地佝偻着背,手脚并用地爬行,可速度极快,就像他曾在苗疆一本古书中看到过的……雁归猛地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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