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然不觉,只像脱了力般靠在木门上,往前重重迈了一步。
也许是醉得厉害,他想睡一觉。
不管是在哪儿,以后又会如何,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他只想睡觉。
于是他就真的闭上了眼睛。
可他没有睡着。
因为他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陌生的,带着几分笑意,让他觉得这白昼里起了阵风。
在偏僻的窄巷,寂寥的院外。
那人说:“饮酒误事又伤身,所以我很不爱饮酒。”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转了头。
一眼望去,最先见到一双缀着亮光的眼睛。
眼睛真的很亮。
他见到这双眼睛,会想起世间璀璨的星。
但星光背后总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望不见底。
他问:“阁下是何人?”
那人道:“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
他又问:“阁下好奇什么事?”
那人仍然在笑,手里的白玉箫熠熠生辉。
薛兰令说:“你能让我知道的事。”
青衣文士姓俞,名秋意。
俞秋意是个剑客。
他的剑已经碎了,他还是个剑客。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心还在苟延残喘,他还算是活着。
只要心在跳动,他未至最紧要的关头,他就绝不能算是死了,也就一直都会是一个剑客。
他背着长长的剑鞘。
剑碎了,鞘里不会装另一把剑。
这是身为剑者的尊严。
可这空空的剑鞘却也无时无刻不提醒他。
——他的剑碎了。
碎掉的剑是不会复原的。
俞秋意摇晃着身形将房门推开。
他进了屋,顺手解下腰间的细绳,把长长的空剑鞘放了下来,靠在墙边。
薛兰令和段翊霜跟着走了进来。
这间屋子很干净。
一尘不染的桌、一尘不染的椅子,铺着崭新被褥的床榻,新糊了窗纸的窗户。
这间屋子很老旧。
墙上是被风吹雨淋过浸来的青苔,四个角落都结满了醒目的蛛网。
俞秋意没有任何客套。
他拉开椅子,自己坐了上去,若有似无地打了个酒嗝。
他应该是很醉的。
因为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他在天机楼前几乎喝光了那酒坛里的所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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