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谎称这是自己云游时捡到的弃婴,带回了宗门,收获了一大家子人的惊叹与欢呼。孙婆婆给他戴上了老虎帽,宋哥给他摇起了铃铛;晚瓯高兴得乱蹦乱跳,直道“我有师弟了”;十六岁的宁微爱不释手地握着婴儿的手,一脸期待地看向司君齐:“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样蓝的眼睛,这样漂亮的脸!师尊,他有名字吗?”
种种话语在司君齐舌尖滚过一轮又一轮,最后他道:“他叫……沈蕴,以后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你如普通孩童一般长大,我如普通师父一般教导你,”司君齐抬手,擦了擦沈蕴颊边落下的眼泪,“渐渐的,我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在丹成牺牲后的神州这般和平,是不是……是不是天崩地裂不会再次到来了?这样你就不用再当什么地核,可以一直当一个讨人喜欢的小朋友。”
先离开的人总是狡猾的,残忍的。
司君齐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丹成还活著,看到这样一个孩子对他露出笑容,他是否还能坚持那样的决定?
“直到小杜河那次给了我当头一棒。”司君齐道,“我每次见到你时,都在想要不要对你说出你的命运,然而我无法开口——我知道你迟早会觉醒,迟早会得知一切,迟早会恨我。”
“没有,我从来没有恨过您……”沈蕴拼命摇头。
“可我在恨我自己。”
一面是友人叮嘱,一面是早已视如亲人的徒弟,日复一日负罪感的撕扯让司君齐濒临崩溃——他已经背叛过一个朋友了,难道还要背叛第二个吗!
他想要补救。或许可以等杏陵那一颗地核成熟,自己重头再来,精炼出第二个“沈蕴”?但乾炎抢先一步,他两手空空;又或许可以效仿丹成,再次利用灵气结阵,为神州再拖延出十年太平?但他重游他与丹成之路,发现神州早已灵气衰微得甚至不足天崩地裂前的十分之一……
到最后,他只能狼狈地求助天贤庭,自己的恩师,虞守庭。
“我什么都没有做到,阿蕴,”司君齐道,“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一重一重树影之外,正在运转的金轮结界不断扩大,翻涌的云层像是一只庞然巨兽,随时都会苏醒,吞噬一切。或许今天,就是丹成说的“那一天”了。司君齐用力闭了闭眼,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六合印:“好了,不要在我这里耽搁了,你把这个带回去,交给弥远,这东西对他很重要,一定要给他。”
沈蕴颤抖着手,迟迟不去接过。
“你和弥远如一光一影,互相映照,但我知道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可以一起去面对任何事情。”司君齐凝视着自己的徒弟,“记住我的话,到那个时刻来临,不要去想什么救世,什么牺牲,只听从你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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