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好歹得做点什么,我才好下笔啊。”萩律笑道。
阴崖被他气得咬紧了牙,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地抽动。他的手颤抖着松开了萩律的衣领,然后一分分下移,放在了萩律的左胸口——若能有当年三成的力气,此刻萩律的皮肉早就被他剜开,剖出血淋淋的心脏来。但如今自己的手指堪堪只能按在胸膛上方,感受着对方体内的勃勃心跳。
萩律并没有避开阴崖的动作,因为胜者同样需要接纳败者的不甘。
两人长久的对视后,阴崖的牙关蓦地一松,脸颊上的肌肉停止了抽动,他紧抿的嘴唇咧开,嘴角随之翘起,扬成一个萩律十分熟悉的弧度——
在阴崖还是战神的时候,他每次获得胜利时都是这样的表情。
“我做到了。”
萩律话音一落,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自萩律耳后疏忽而过,转瞬即逝。萩律脑中那根警戒的弦还没来得及绷紧,身体便猝然一震:“……!”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
阴崖的手依旧放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双手羸弱、枯瘦,绝无可能伤到他,但钝痛却分明穿透皮肉,血液,尖锐地直插进了他的心脏——是从他背后射来的一支箭!
萩律脸色剧变,反手便要直劈向阴崖,但贯穿他的那支箭簇上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瞬息之间便将他体内经脉搅得翻天覆地,周身上下竟是半分灵力也提不起来。阴崖再轻轻一搡,便将萩律推到了地上。
“你……”
萩律白净额上浮起一层薄汗。他环视附近,突然发现幽深的殿所深处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尊尊身着灰色斗篷的……人。其中一位少年手执长弓,弦上无箭,明明是他射中了自己,但少年一对浓眉下看着他的眼睛却惊惶无比:“我、我……父亲……”
“无需慌张。”旁边的一个男人慈祥地拍了拍少年的肩,抬手时正露出灰色斗篷下赭色涡纹,“自寒,你做得很好。”
萩律认得他,九幽之道的驻守人之一,柴成周。
“如你所言,萩律。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是个只懂得杀戮的莽夫,”阴崖保持着那个笑容坐直了身子,俯视向他,“但那是三百多年前的我。三百年,神州人都换了几代,我如果还像以前那样,你那狗屁不通的小说还要怎么写下去?”
鬼气开始自伤处蔓延到四肢百骸,萩律耳畔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听清听对方说了什么,只有大脑还在勉强运转着。
“哥哥,你算好了这一天,是吗。”萩律苦笑道。自己的行踪从来飘渺不定,一年中唯有这一天他会孤身一人来到伏罪宫,与兄长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