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远……他还没醒,所以暂时没看到阿蕴的信,”宁微朝他笑了笑,“不过放心,弥远一向最喜欢你啦,等他醒了看完信就一定会原谅你了。”
沈蕴顿时长松了一口气,“那我这就给他写第二封!”
第二封是保证信,保证自己以后会变得更厉害,做一个更尽职的老大——一个尽职的老大,是不能让自己的小弟受伤的。
第三封信,第四封信……沈蕴的伤渐渐好了起来,信里的话也逐渐无拘无束,什么都聊,后山的果子又成熟啦,又琢磨出一套新剑法啦,又收了几个小弟啦,又被一群小姑娘送了手绢啦……像是在给遥远彼岸最好的朋友事无巨细地分享自己的近况。
路弥远一封都没有回过。
沈蕴的最后一封信写于前往天贤庭的前夕,他啰啰嗦嗦写了三页纸,从大前天吃了什么写到今天吃了什么,就连新拿到的同春剑上有几条花纹他都写了上去,又写自己马上要去天贤庭了也不知道那里好不好玩,听说那地方厉害的人可多了,但是放心,你的师叔在哪都肯定会是老大,等以后你要是来了,一定能看到一个特别威风凛凛的沈仙师。
而在信的末尾,他单独起了一行,留了两个字。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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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候真的以为师姐和师尊都是骗子。”沈蕴直视着他,“我以为你已经……他们不想我难过,所以对我编造了你一直在不知道是哪的犄角旮旯里养伤的谎,我也就顺理成章地相信着这个谎。”
路弥远微微错开了视线:“他们没有撒谎。”
“所以呢,”沈蕴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明明你还活着,为什么不能由你来告诉我‘你还活着’?”
我现在这样算活着吗?路弥远有点发抖。
他不在意陶星彦和燕也归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怎么看待自己,他自己甚至都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在沈蕴的面前,他发现仅仅这样一个简单的是与否的问题都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四周变得更静了,燕雀盘旋一圈后又飞了回来,灰色的鸟儿轻盈栖在头顶的枝叶上,歪着脑袋注视着石子路上一动不动的两人。
“我……”少年舌尖抵着牙齿,只能回答出沈蕴的第一个问题,“我不是故意不给师叔回信的,我能回信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确实太迟了,纸放到发黄,墨迹次第氤氲,他近乎贪婪地一行又一行地看着沈蕴的道歉,保证,日常……沈蕴的所有喜怒哀乐,直到最后的两个字迎面劈来,让他仿佛受了一记狠狠闷锤,躯干再次血肉模糊。
“我是在来天贤庭的前五日才看到师叔的信的,真的。”路弥远一字一字,艰难强调着,“我养伤的那几年……是在闭关……就是师叔在话本里看到的那种闭关……等我出来后,掌教立刻给我看了你写的信,我想回信的,但是我……不知道能说什么,我怕你真的讨厌我……”
他重新扬起了头,再不避讳沈蕴的目光:“所以我干脆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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