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晏初躲在凌云峰顶上,隔着云镜看山门外那些被挡在门外的人,手捧着一卷《道法初探》给季千山深入浅出地讲解。他乐得清闲自在,季千山也愿意听,虽然每句话都觉得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吵什么?门没锁。”自从变成了圣人,天地万物便自然内化于心,方晏初伸手拂了拂空气,屋门便像是被一只手托了起来似的,正开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儿。高山落雪,雪地映照的日光碎玉乱雪似的穿过那条小缝挤进来,落在季千山的手上。
方晏初斜倚在摇椅上,脚边正温着一炉山泉水,再往旁边就是一条小小的台案,台案上玉杯里浮浮沉沉地飘着两三片茶叶,再往旁边看就是坐在台案旁边的季千山了。
季千山正抱着整整一大块独山玉,从里面抠出一点材料来细细地磋磨着一副棋子。这一颗正到了关键时刻,碎玉飞屑落满了他的手指,正巧遇上门外投射来的阳光,不禁眯了眯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别关门别关门!”孔渠拖着一串长长的惊叫声,推开那一条小缝钻进门来,紧跟着就是一个炸雷挨着他的脚后跟砸了下来。孔渠跑得快,天雷跟得更快,眼看着就要随着他的脚步劈进屋子里。
低头磨玉的季千山正在天雷之下。天雷天生破魔,别管多厉害的魔物,到了天雷底下走一圈也只有一个不死既伤的下场。
更何况,这道雷到底是真的冲着孔渠来的,还是借机冲着季千山来的还不知道呢。
那天雷落在孔渠脚后跟上的时候声势浩大,却也只削掉了孔渠的一半靴底。跟着孔渠劈进屋里的时候声势上倒像是顾忌着方晏初圣人的身份,收敛了不少,紫色闪电如同小蛇,轻巧灵活地跟着孔渠钻进了屋子。细长的身子上紫色雷闪噼里啪啦,时而发出危险的嗡嗡声,一声声低鸣如同平野上的野兽,磨利了尖牙利爪。
声势虽小,但威力却百倍于前,所谓返璞归真大抵如此。
天雷劈下的一瞬间,方晏初手中的《道法初探》刚翻过一页,“刷拉”一声方晏初赫然已经出手,一只手将孔渠连同《道法初探》拉到身后,另一只手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到季千山面前捏住拿到落下的天雷,口中一声爆呵:“尔敢!”
只见季千山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匆忙眨了眨眼睛,瞪大了眼看着自己面前被捏住的天雷。看了两三秒才深吸一口气,眼珠里的泪雾气似的漫了上来,欲哭不哭地看了一眼方晏初,道:“师父……”
季千山是血海化身,虽然当时才九岁,但是一点都没有小孩子的娇惯。自从到了凌云殿就可以算得上是乖巧可爱,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他怕生,也怕黑,但是从来不打扰方晏初,他怕黑这事儿还是有一次方晏初无意间看见他躲在被子里哆嗦才知道的。
方晏初哪儿见过他这样的小女儿情状,当即保护欲涌上心头,迈了一步挡到季千山面前,一只手伸到身后去轻轻拍拍他的头发:“千山莫怕。——谁让你来的?”
这后面一句当然是问天雷,天雷嘛,当然是天道劈下来的。孔渠早就因为丧夫之痛堕入魔道,凡是魔道必然为天道所不容,但是天道也不可能把他一个天生灵物活生生劈死,所以多数时候都是随便劈一劈,走个过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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