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深巷子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脏污的水被随意倒在巷子口,四周的高楼被分割成一个一个的小方块,鸽子笼似的凑着无数只穷困潦倒的鸽子。鸽子的窗口里高挑出一节一节的竹竿,竹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花内裤和哪家孩子的尿布。
方晏初已经几万年没听到这种话了,这一段记忆居然没有分在那八成里忘记,而是死死地留守在他的脑海里了,以至于现在被梦魇翻出来。
他腰里挂着一串钥匙,两个家门钥匙一个房门钥匙坠在他腰间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方晏初迈过巷子口的脏水往最里面走,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去的那个家到底在哪个房间里,只有脚像是有自己的记忆一样,轻车熟路地绕过凸起的杂物堆和凹凸不平的水沟,把他往更深处带去。
方晏初钻进一个昏暗的楼道口,在时灵时不灵的感应灯下慢慢爬上五楼,最后在五楼最角上的那个房间门口停下。
手里的钥匙哗啦一响,脆弱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这药味跟凌云殿的药香相去甚远,沉淀在空气里有一种污浊的臭味。
方晏初屏住呼吸踏了进去,钥匙被他随手放在门边上。屋里也是昏暗的,跟楼道里一样昏暗,只点着一个昏黄的小灯。
那盏仅有的灯光在床头柜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圆形,把床头柜的一角框了进去。漆皮已经掉落的床头柜年纪已经很大了,露出花白的底色,就像圆形另一边照出的花白的头发似的。
“又去哪儿了?”花白头发闷在被子里,声音也变得沉闷。
“母亲”。
方晏初的脑海中蹦出了这么两个字,这是一个相对陌生的词语。几万年的时光早就让这两个字被蹉跎得什么都不剩了,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赵婉婉的母亲在学校会哭得那么歇斯底里,也更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还会下意识地回答。
“没去哪儿。”他简短地说。
花白头发好像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回答,她几乎是瞬间就接上了剩下的话:“有钱吗?”
“没地方挣钱。”方晏初答道,“我还未成年,没有人要我。”
“你怎么不学学你爸爸?他每次出去都能拿回钱来。”花白头发头也没回,只是随着被子的滑落调整了一下身体,搓了搓手臂继续睡了过去。
方晏初沉默着站了一会儿,从床头柜上拾起一支杯子,从地下捞起牡丹花的暖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他语气不变地说:“他是小偷,他被逮起来了。”
花白头发先是不说话,然后像是鱼破水一样突然跳了起来,从床头上抄起杯子就向着他砸了过来。
滚烫的热水在杯壁中勉强挣扎了一下,随后扑簌簌地洒落出来,一半都落在方晏初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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