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沅君走得痛快,敬石如藏的难捱。
女子闺房和他的住所很不一样,窗上有白贝和绿松石做的风铃铛,彼此碰撞,叮叮当当的响。
桌上摆着闻嗅气味的果瓜,外间还有个西洋来的四方玻璃罐子,里头惬意的游着几尾红鱼。
妆奁匣,大衣柜,还有沪上那边来的一些舶来的东西。
原是喜欢些洋人玩意儿么?
敬石如坐在椅子上,瞧着玻璃罐子里的鱼,屋内仅这几样活物还在动弹,不看这里也不晓得该看什么了。
他记着自己的私库里,好像还存着上次去沙俄时带回来的什么留声机。
听毛子说话已然费劲,他没那功夫也懒得去听车轱辘话的所谓唱片。
回去后叫人找出来,送来这里吧。
要说敬石如,还真没什么喜好。
小时忙着学堂里的事,要学圣人言,要学洋人语。
要学之乎者也,还要学珠算帐务。
要学皇帝的官话,要学蒙人的蒙语。
家里买卖做到恰克图了,还得跟传教士一起,含着一口水,咕噜咕噜的练什么弹舌。
年岁大些便承家里买卖,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
一点儿清福没想,上雪山过草地的。
旁的富庶人家少爷,提笼架鸟调戏良家妇女,隔叁差五逛逛窑子。
敬石如隔叁差五能在晌午闭目养一刻钟闲,都是奢侈享福了。
女人他从来都是远远的瞧一眼,不敢多看,也没功夫多看。
反正今日事已至此,出是出不去了。
敬石如干脆再次掀开帘子回到榻上,往锦被里一钻,鼻尖能闻嗅到枕头上路沅君身上的淡淡香气,闭上眼睛睡觉了。
难得浮生半日闲。
他久未有这样的悠闲,睡得快也睡得沉,是听见沉重敲门声才醒来的。
纱帐太厚了,昼和夜也叫人分不清。
掀开帘子一看,屋内是黑的,外头已然亮起了灯火,敬石如才晓得自己一觉睡的入夜了。
敲门声仍在继续,还有路沅君的声音。
“敬少东家?”
敬石如听到唤他,连忙穿好鞋赶紧走过去开门。
路沅君侧身顺着门缝进来,衣衫上沾了几分夜色的寒意
“帐查完了?”
敬石如找不到话说,便想起她离开是的由头。
“查完了。”
路沅君掐了掐眉心,查出的结果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旗里老王爷纳妾欠了柜上的钱,给小王爷养马的巴特尔们也日日来买酒,算来算去竟然是一大笔窟窿帐。
不晓得该怎么讨,干脆便不想了。
路沅君松开了捏着眉心的手。
从抽屉里摸出火石,哒的一声撞出火星,点亮了一盏烛台。
屋内烛台倒是多,可她担心灯火通明再把敬石如的影子照出来,便只点了一盏。
“敬少东家饿不饿?要不要我叫厨子送菜来?”
路沅君往鱼缸里撒了把食饵,回头瞧向仍停在门口的敬石如。
“再等一个半个时辰,外头灯火灭了,各院睡下了,你就能走了。”
见他一直站在站在门口,怕是等不及了。
敬石如点点头,抽出椅子坐了下来。
连垫子都是软的。
怪不得说女人是温柔乡,原来当真处处都是叫人留恋沉迷的地方。
话音落下后,两人就找不出话头了。
虽说昨夜缠绵了半宿,可毕竟也没什么交情。
倒是枯坐了片刻后,敬石如试探着看向路沅君,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