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火把落地的同时,戚景思对着言斐大呼出声:“跑!”
他话音未落,火把点燃了地上铺着的稻草。
火苗霎时间蹿高,戚景思就在门边,而言斐还在屋里,不过几尺长的距离,好像生生被眼前火苗隔成了两个世界。
戚景思看着言斐起身朝自己的方向冲来,火光映红了他原本白皙的脸。
他或许有过犹豫,和一些少年的别扭心思。
因为那张宣纸上的地名,因为上面熟悉的字迹,因为书院每日午休时油纸包里的点心,因为一些莫名又微小的触碰。
也因为,那场春雨里,言斐比那场晟京的早春更温柔惊艳。
他身上有很多地方太像林煜。
那种莫名的熟悉让戚景思觉得亲切,甚至是共情——
共情“小瞎子”身上和林煜,甚至是和他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遭遇。
而这些亲切和共情,让他不自觉地靠近,又警惕地保持距离。
但在这一刻,言斐被火光映红的脸颊俊美明丽,像傍晚时指缝里渗出的鲜血一样鲜艳。
于是所有难以琢磨的情愫都被抛在脑后,他一跃穿过火墙,直接脱下外袍盖住二人的头脸,不由分说地抱住言斐。
跃出火海时,二人抱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都被浓烟熏得喘嗽不已。
言斐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手拍着戚景思的后背,直到戚景思摆了摆手。
“这么大的火,很快就会被发现。”他回头大略打量了一眼言斐,“没事儿就赶紧走。”
言斐一边咳嗽一边点头,想起身搀扶戚景思,结果自己也站不稳。
火光下两个少年的背影互相搀扶,背光而行。
比起完全阒暗的小屋,山中好歹还有星光月色,戚景思大约认出了他们被人藏在城外的某个山头,至于具体是哪里,这里不是沛县,他也不熟。
“我也不知道这儿是哪里。”戚景思边走边回身对言斐道:“总之先……”
这点光线对于戚景思来说够用了,可对言斐来说,却只是聊胜无于。
戚景思不知道言斐跟在自己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拼命勾着脑袋也瞧不清路;他不知道言斐根本没注意到他突然停下,一个转身间便撞了个满怀。
“对不住……我……”言斐抱歉地抬头,“瞧不清路……”
戚景思蹙眉的动作像是有些不耐,手上的动作还是架起了怀里的言斐,没什么语气感情道:“先下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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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县背靠岚山,戚景思这样闲不住的皮孩子少时自然没少往山上跑;他母亲的坟头就在岚山的山顶,有母亲做幌子,连林煜也不好拦着。
野惯了的戚景思自然知道,这下山的路要比上山难,一步走不好,人就不知道要滚到哪里去,若是再被石块、木桩撞着脑袋,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可眼前下山的路上密林广布,时令业已入夏,正是繁盛的时候,遮去了头顶大半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