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在国子监中专门辟出一块空地设论道坛,旁边是他仿照前代祭酒亲手植下的一桑一槐,论道坛日日都开,学子们都可以上去论道,谈国事时政,议天下风云,可有批评鞭挞之言,但杜若也立下规矩,不可辱骂、诋毁君王与朝廷命官,无真凭实据不可妄言他人有罪。
有时杜若也会定一个当天论道的主题,多半是朝中在推行的政令,或是当今天下的各方局势,既是考校学生们是否真的学以致用,也是在为朝廷吸纳有用的意见。
朝中官员一开始一窝蜂地上奏弹劾杜若设此论道坛,直言妄议朝政会导致民心不稳,学子们此时当用心读书,这等行径简直本末倒置,教出来的学生岂不是只会空谈大道理,腹中才学却拿不出手。
谢如琢全都没理会,看得烦了就请这些人自己去国子监瞧瞧,看了再说。
那些官员嗤之以鼻地去,出来时大多数已经把弹劾之事抛之脑后。
文人并不是只爱舞文弄墨,能与同样有志向有学识的人论道,谁人不觉是桩快意之事?
国运衰微,朝局混乱,他们都被压抑了太久,乍一瞧见这般侃侃而谈,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之态,谁能不歆羡向往?
况且论道者虽针砭时弊,但非胡言乱语,也没有义愤填膺地怒骂,而是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与人辩论一较高下,期望互相说服对方,这样的氛围既不激进也不沉闷,当真舒怀。
于是官员中更有甚者当场就跃跃欲试,要上去与这些学生一同论道,私下里还去找杜若请他允许国子监以外的人也能去论道。
杜若欣然同意,第二天就在国子监门口张贴了告示,在朝为官者、非于国子监求学的学子、游学之人以及所有想上论道坛的读书人,经守卫查验身份后都可入内登论道坛。
这几乎是向天下读书人敞开了大门,当天国子监门口便排起了长队,无法入国子监的寒门学子、游学在外的文人墨客、朝中官员纷至沓来,论道坛上更是热闹非凡,一个个都仿佛八辈子没这么畅快地说过话了,说起自己的政见滔滔不绝,与人辩论时不退不让,一些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官员到了论道坛上连杜若都被吓到了,那跟人吵起来脸红脖子粗还唾沫横飞的模样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杜若有时心血来潮也会亲自上去与人论道,不过国子监刚开,事务繁多,他也不能常去,但杜若去的几次,论道坛下都挤满了人,学子和朝中官员一个接一个上去与杜若论道,谢如琢有回还去偷偷看了,见这帮人誓要把杜若活活累死在论道坛上的模样还真是好笑,连喝口水的时间都不留给杜若。
但杜若说得确实很好就是了,谁来听了都是一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满足,离去时还依依不舍。
这日杜若没有上去论道,处理完国子监的琐事,晃荡去论道坛是去看热闹的,谁知一去就听到论道坛上一个学生高声道:“在下叶怀山,今日想与诸君论一件事,坪都之亡,亡于党争否?”
此言一出,学生们瞬间情绪高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立刻就有一人跳上去,问道:“在下任初,敢问沉渊兄如何以为?”
叶怀山向同窗施礼,道:“沉渊以为,坪都之亡,虽有多因,但党争为主因。”
“迎年以为非也。”任初摇头,“坪都之亡,该亡于军弱武衰,是重文轻武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