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和他相熟的沧州老兵笑道:“这就是你家那个娃?好多年没见过了。”顿了顿,他又轻声道,“不是我说,他是真的长得像裴将军,小时候还不明显,现在看他眉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澈嗤了一声,道:“所以裴元恺就后悔去吧,他不要的儿子当然就便宜我了。”
年轻的士兵们多多少少也都听说过裴家有个私生子被外人收养,此时都齐刷刷看着沈澈,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沈澈有些好笑,语气却难掩骄傲:“不用问了,沈辞就是我儿子。”
城楼下的沈辞听到了,抬头看了过来,没有说什么,从他浅淡的笑意里可以看出他默认了这句话。
待城里城外的布防都布置好,又安置好了伤兵,城中家家户户已进入了安睡,沈辞想了想,还是放轻脚步去了师父师娘在黎平的老房子,到了门口,果然看见里面还亮着灯火。
有一刹那,他几乎以为暖黄的烛光是不真实的,在门口久久驻足,却不敢往前迈一步,分不清到底眼前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还是很久以前那个满是血色的夜晚才是一场似真似幻的噩梦。
屋里隐隐传出师父师娘的说话声,师娘在问小辞什么时候回来,师父哄她快去睡觉,小辞是将军,很忙的,可能不回来了。
沈辞又在门口站了会,终于轻轻推开了那扇门,沈澈听到他的脚步声往外看了一眼,推了推其实已经又困又累的叶莘湄,后者困倦的双眼霎时亮了起来,站起身笑着唤了一声:“小辞!我就说你会回来的嘛,你师父还说你不回来了,你饿不饿啊?要不要煮面给你吃?”
回应她的是沈辞突然扑通一声跪下的声响,他说不出话,低着头眼眶微红,隔了很久才哑着嗓子叫了声“师父师娘”。
沈澈和叶莘湄都吓了一跳,慌忙来扶他,叶莘湄担忧道:“怎么了这是?来,跟师娘说说,先起来啊。”
沈辞却摇摇头,此时的他其实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前世差的那一点点终究是在这一世补上了,晚到的那一步也终究在这一世避开了,他的师父师娘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可他庆幸着这一切时,又会忍不住去想,这一世所有的完满都是前世真切历经过惨痛才换来的,那些真实的,还可以时常回想起的日子,又怎能说忘就忘?
“我没事……”沈辞涩声道,“我只是开心,师父师娘都没事……我来的时候,很担心师父师娘……”
叶莘湄扶起他,像每一个母亲会在儿子归家时那样细细打量,道:“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别担心我们。唉,我们小辞瘦了,平时都吃些什么呀,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沈辞正月里答应谢如琢要去看花灯,就在十五前回过一趟南谷,这一个多月又没出去打仗,在京城哪能瘦到哪去,但叶莘湄次次都这么说,已经习惯了,“师娘,很晚了,您身体不好,快去睡吧。”
沈澈赶忙附和道:“对对对,你今天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天,脸色都差了,不许再熬着了,马上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