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谢如琢的感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在南谷黄昏的漫天风沙里,谢如琢抱住奄奄一息的他失声痛哭,也许是在宫中的骑射场里,与谢如琢无意间手指触碰的瞬间,也许是在回京途中遇刺受伤时,谢如琢沉默地轻抚着他肩上那道长长的伤痕。
好像经年重逢,遇见一个与十一岁时完全不一样的谢如琢,却更让他难以忘怀,更想用尽全力去保护谢如琢不要再受到一点伤害。
他不信神佛,却愿意相信谢如琢是他此生无法逃避的劫数,一旦遇上,就毫无预兆地打乱了他平淡的一生,就拖着他一步步沉沦,万劫不复。
直到死了,这个劫数也没有消灭,似乎已经刻在了他的骨髓中,神魂上,重活一世也还是义无反顾地沉沦其中。
夏夜闷热,营帐旁的林间有聒噪的蝉鸣声,沈辞悉心地将信纸放回信封里,想着从明天开始,他一定天天对着这封信练字。
大军八月又在谷州焦灼了半月多,甚至连中秋都无人在意,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早就过完了。
八月过了一半,沈辞这回记住了要写信,但再一次抓耳挠腮数天也没写出一个字。
几天后,京中谢如琢的密函送到,又问了些听上去就像废话的事情,唯有一个精致的方形木盒看上去最有用,但木盒上封着字条“沈将军亲启”。
沈辞愉快地接了过去,岳亭川已经不想理会他们了,看都不想看,甚至赶紧把人打发走了。
没等走到自己的营帐,沈辞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边走边打开了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玉韘,下面是一张桃花笺,就是那日他送给谢如琢一模一样的那种,四角绘桃花,中间洒金粉,飘着香味,桃花笺上是谢如琢清隽的字迹:
从别后,忆相逢。
沈辞拈起那枚玉韘看了看,很快想起正是谢如琢学骑射时常戴的那一枚,也是他第一日亲手为谢如琢戴上的那一枚,通体莹白,有一点淡淡的刮痕,内壁却像是常被人拿在手上摩挲而十分光滑。
玉韘上似还有谢如琢指间的余温,玉质清凉,他却总能摸出温热感,再看那张平整的桃花笺,沈辞顿住脚步,捧着木盒又跑回了岳亭川的营帐。
“将军,我请教一个事。”沈辞虚心问道,“从别后,忆相逢,这是不是哪首诗词里的?”
没办法,他从小不爱读书,诗词只会那几首妇孺皆知朗朗上口的,其他的看着眼熟,但就是不知道谁写的,叫什么。
岳亭川有点嫌弃地看了沈辞一眼,仿佛在说这都不知道,答道:“晏叔原的鹧鸪天,下一句是几回魂梦与君同,是以相逢抒别恨,这句就是在说离别之苦。”看沈辞还是有点茫然,他又补道,“晏几道听说过吗?晏殊的儿子,这首词很有名,里面有句‘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应该是家喻户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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