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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微山每年就能私吞上万两白银,若是把整个绥坊都查一遍,国库又有一笔钱了。”谢如琢像个小财迷,拿着账簿满眼都发着光,“再把军籍名三册核对一番,明年军费又能少拨一点。”

杜若也忍俊不禁,道:“臣也粗略看过了,绥坊有十卫七所,每卫额定五千六百人上下,但实际上整个微山真正还算人头数的只余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已经查无此人。”他又指了指账簿,续道,“卫所私吞的银子也不全是军费,其实还有许多是屯田的籽粒银,卫所屯田本是自给自足,但三十年前就已变味了,籽粒银都被盘剥进了军官手里,朝廷又不敢动这股势力,这才不得不每年拨更多的军费去地方卫所,陷入死局。”

“卫所军就是个天坑。”谢如琢此时只想长啸一声,即使重活一世还是被这破事烦得脑壳疼,“太.祖皇帝当年得意洋洋地说不费一粒米就能养军百万,殊不知他创的卫所军百年后是朝廷最难解决的蠹虫。”[1]

“既然陛下要查,应该是有所计划。”杜若却很是轻松,似乎还对谢如琢盲目自信,“此事定能妥善解决的。”

沈辞听得云里雾里,他出身卫所军,这些问题他自己也亲眼看到过,但就是说不上什么解决办法,只能保持沉默,看谢如琢心烦意乱,拍了拍近旁的手以示安抚。

“已经一百年了,要彻底改动很可能才是真的伤筋动骨,这也是一种后来者的无奈,谁都想变革,可本身变革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死战,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结果的。要变得东西太多了,一环扣一环,要从底部铲除积累了百余年的厚土,一不小心会导致山崩。”谢如琢叹道,“所以朕不会变革,如今的大虞也经受不起一场浩大的变革,我能做的只有扶住快要倾倒的山峦,紧实每一寸土地,减缓山崩的速度,其他的事……也要看朕的后来者的造化。”

杜若时常也会和孙秉德一样意外和奇怪,谢如琢有时说出的话真的不像从一个少年郎口中说出的,像是一个已经经历了诸多风霜刀剑,看遍了一生沧海桑田的长者,他默然片刻,点头道:“陛下说得对,臣也是这般想的,卫所已逾百年,有利有弊,根基已太过厚重,改动不了,我们能做的只有修补漏洞,尽量削弱弊端。”

谢如琢打了个小哈欠,中午没睡觉还有些困,道:“最主要的是朝廷缺钱啊,缺钱!不然朕这么急着查卫所做什么?”

“扎布苏后来那五万两给了没?”沈辞笑问道,“十万两怎么也够撑一段时间了吧?”

“给是给了,他敢出尔反尔,朕不会放过他的。”谢如琢哼了一声,“但你以为十万两很多吗?对一个国家来说,十万两也做不了什么事的。之前欠了那么多俸禄,补发完后又拿去贴补三大营,神机营的火器换了一批,三千营要养新的战马,五军营新的兵器,还有青木江一带刚历战火要安顿百姓,鼓励开荒经商。真的,十万两早就什么都不剩了,国库又空得半个子儿都没了。”

沈辞扶额无言,愈发心疼谢如琢,十万两对他来说是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没想到对皇帝来说,就是挥一挥衣袖就全没了的小数目。

“绥坊每月没有税收吗?”沈辞又问,“不是还答应扎布苏开商路了吗?商路没有钱吗?”

谢如琢一脸“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痛心疾首,道:“绥坊那点税收也就够绥坊地方上自给自足,还能给朝廷剩点什么?商路又不是朝廷在把持,哪能钱都进了朝廷的口袋,绥坊边境不安稳多年,需要适当刺激商贸,朝廷近年该多多放手,鼓励民间往来贸易,不宜插手过多,自然也不能去捞钱。”

沈辞挠挠头,也觉得缺钱真是麻烦事,道:“那怎么办?还能抢别人的钱吗?”

“你是土匪吗?”谢如琢噗嗤笑了,“总有办法的,整顿了卫所,各地商贸农事都步入正轨,慢慢就会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