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秉德滴水不漏的表情早已维持不住,皇帝无所顾忌地自证清白是瓦解流言,而刑责弹劾者却是在反过来警告他们。
就像一头终于挣脱牢笼的小兽,虽然势单力薄,站立不稳,但面对妄图挑衅的人,会亮出磨得锋利的爪牙和利齿,凶狠地撕咬,绝不受制于人。
谢如琢与孙秉德的目光一触即分,厉声道:“锦衣卫!把人都拖出去!”
殿外守着的锦衣卫无声走进来,先拖走了薛子霰,谢如琢冷瞥一眼站在一边的内臣,后者战战兢兢上前,满手是汗地拾起桌上散乱的奏本,读一个名字,锦衣卫就拖走一个人,没一会儿,偌大的崇政殿中就少了二十几人。
逃过一劫的朝臣毫无劫后余生的放松,照样紧绷着心弦不敢说一句话。
“元翁,”谢如琢居高临下地盯着孙秉德,叫了他一声,两人四目相对,谢如琢压低了声音,却寒意更甚,“莫触逆鳞。”
午门外,锦衣卫校尉们愁得想撂挑子不干,谢如琢第一次要施廷杖,看着是气得不轻,但一次拖出来二十几个朝臣,这般境况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廷杖需有司礼监的人监刑,等了两刻钟,众人终于得见一行人拥着穿蟒补曳撒的大珰来,一名校尉立刻迎上去:“督主,怎么把您给派来了?”
何小满似是不满他靠得太近,往后退了一步,校尉讪笑道:“督主请坐,请坐。”
正中放着把太师椅,何小满坐下,没给校尉多套近乎的机会,公事公办道:“按陛下旨意,着实打四十杖。”
锦衣卫非要等司礼监的人来,倒不是真等人家来监刑,而是在等那句陛下的旨意。
廷杖所用木杖不同于军杖,是由栗木所制,其中一端削成槌状,包上铁皮,装嵌倒勾,一杖下去就能拉扯下一块皮肉,三十杖就皮肉碎烂,半条命没了。[1]因而对行刑的锦衣卫来说,打几下不是重点,怎么打才是关键。
监刑的司礼监大珰代替的就是皇帝的意思,到底该怎么打会向锦衣卫明示。若只说“打”那就意思意思得了,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着实打”就不能糊弄过去,是真打,一不小心可能真会出人命。若是“用心打”那就是往死里打了,这样的旨意等同于杖毙。[2]
何小满话落,校尉依然没退下,眼里带着隐秘的询问之意,“着实打”可变通的空间很大,他不敢妄自掂量这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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