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此时提出接回皇太孙一来是警告新帝,三天前自作主张不听劝的事别再做了,这二来就不可说了。
内阁愿意扶持谢如琢登基还不是看中他一穷二白毫无势力,一旦登基便是任内阁拿捏。谁知新帝并不如想象中顺从,就这几日工夫已学会了自己搬救兵拉拢人。
而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最是威胁皇位的人无疑是本该名正言顺登基的皇太孙,若不是情势危急,决计轮不到一个冷宫皇子坐在这里。
内阁虽没有挑明了说,但一字一句都在诛皇帝的心,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清楚现在内阁才是一呼百应,不消一会儿,便挨个出来做内阁的狗腿子。
“元翁与三位阁老所言甚是。如今我们已有溪山和宛阳军可用,裴元恺暂时没有威胁,派一支精兵南下池州速战速决,接回皇太孙并非难事。”
“太子与太子妃早逝,太孙孤苦无依,实在可怜。”
“叛军猖獗,救出皇太孙正好挫其锐气,一举两得。”
“……”
孙秉德已观察了谢如琢许久,却发现那张脸上的笑意愈浓,跟小孩子看杂耍似的,他皱皱眉,上前一步跪下:“臣恳请陛下出兵接回皇太孙。”
众臣跟着跪下:“请陛下出兵接太孙北上。”
这一出并不陌生,前世谢如琢也经历过,只不过发生得更晚一些,彼时他们已入乐州有了新朝廷,百废待兴,内阁也筹谋着如何更好地压制皇帝。
那会儿宣颐府已危在旦夕,谢明庭差一点还真就死了。但前世的谢如琢并不想出兵,一心只想摆脱内阁和太后,对自己担个薄情寡义的恶名也不介意。
后来内阁誓不罢休,处处施压,拉着所有朝臣跟他来死谏那一套,胳膊拧不过大腿,谢如琢最后还是出兵宣颐府,把谢明庭接来了乐州。
过了几年,谢如琢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妻生子了,这才放下芥蒂,一心一意教导谢明庭,封他为太子,让他接班。
今世因为在沈辞这事上有了变故,内阁还没到乐州就有了危机,借此机会提前威逼他接回谢明庭。
一样的事情,但谢如琢已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思。
他托着脸懒洋洋看众臣摆着视死如归的神情跪在地上,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要与他抗争到底的准备,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的架势。
“元翁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谢如琢眨巴两下眼睛,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就是接回皇太孙吗?朕的亲人已所剩不多,明庭是朕亲侄儿,岂有不救之理?”
谢如琢清晰地看见孙秉德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而后如春日河床化冰时一样碎裂了,他越发来了兴致,演得更为逼真,用力挤出两滴眼泪:“不瞒诸卿,朕刚离开坪都时就挂念着明庭,这么多天过去了,朕一想起他生死未卜就忧心如焚,早就打算出兵南下,接回明庭。”
孙秉德身后,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微张着嘴僵着不动,和首辅一起成了石头人。
第一次发觉和朝臣们耍阴谋诡计也十分有乐趣的谢如琢现在不大好,脸上要保持着悲痛欲绝,心里笑得花枝乱颤,没病也要憋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