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十四年,西北传信,沈辞身死。
“沈将军亲自带兵深入戈壁二百里,杀了羌族那位王子,回营时我们才知道他中了羌族人的毒箭,毒入心脉,已经没救了。”
“这种毒发作后,全身会慢慢溃烂,直至成一具白骨。沈将军说京中定会接他灵柩回去,有一个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会伤心,他不愿如此,让我们在他死后焚化尸骨。”
“陛下,沈将军无话留下。”
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一般的场景,可谢如琢此时眼前看到的全是沈辞。
白衣铁甲,剑眉深目,牵着一匹白马从斜阳残照里走来,低眸看着他笑,眼里柔光将战场上的血气与凶戾洗去,结茧的手指来抚他的眉眼,小心翼翼的,似是怕弄疼了他。
眼前的光慢慢消散,沈辞面庞的轮廓也逐渐模糊,如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情爱,水中捞月,镜中看花。
“把此物葬入朕的棺椁中。”
谢如琢的手松开了青瓷小坛,话落,闭上眼,神态安然,像是沉入了睡梦中。
跪在床边的谢明庭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叫来太医,却得到一句“陛下驭龙宾天”。
他颤抖着手把那只青瓷小坛拿过来,打开盖子,手指撮起一点里面的粉末。
这是一坛人的骨灰。
内臣说,陛下日日把这个放在枕边,已经十七年了。
谢如琢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要这坛骨灰与他同葬。
乾清宫内外跪满了一地人,谢明庭将青瓷小坛放在谢如琢手中,稳稳捧住。
隆兴三十一年,帝病危,立遗诏传位于皇太子,崩。
为君三十载,扶大厦之将倾,开中兴之盛世,明君贤主,后世之范,尊为圣宗。
*
天地是白茫茫的干净,仿佛混沌未开之时,谢如琢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身体也没有重量,意识与躯壳分离。
他记得他是死了,并且早已想好了黄泉路上要做什么,他要找找沈辞在哪里,十七年过去了,不知转世了没,还是跟生前一样傻,在等他念他。
这般想着,谢如琢心中是欣喜的,反正活着也没什么趣味了,早些去见沈辞也是好的。
只可惜他没看到忘川水奈何桥,而是莫名其妙地被封闭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