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她去给谢狰玉送饭,佛堂里坐满了僧人,面前都有一张小桌,下人们纷纷为他们端上配好的素斋。
胭雪倚着门偷看的新鲜,她见识真的不多,刘氏不许她出去,十六年来她都蜗居于段府后院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听的说的知道的,都是通过其他下人那里偷听来的。
梳妆也是她偷学来的,心灵手巧称得上是她唯一的天赋了,为了在丫鬟中有一席之地,让段小娘注意到她,她鼓足了劲儿日琢磨爷琢磨。
如今从段府转移到王府,当真看什么都有不同滋味儿,胭雪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在佛案下方的位置,一个匍匐在地,嗑一个响头,双手合十念一遍经的谢狰玉抬起头,这才惊讶的想起从她一早出来,谢狰玉就在那个位置上没挪过地方。
他应当是一拜一扣了许久,附近守着护卫,若是谢狰玉有哪里不适,就会扶他起来。
三津四臧是同胞兄弟,自从两个人在一起,胭雪都分不清楚谁是谁。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他们站了多久,谢狰玉便跪了多久,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个孝顺人。
胭雪恍恍惚惚的想,接着被人唤了一声,惊的她回头,就发现不知道是三津还是四臧,站在她后头对她窥探佛堂的行为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的吩咐:“把饭送进去,再取些伤药来。”
谢狰玉跪了一上午,自然是跪肿了膝盖,胭雪替他掀开库管时都小心翼翼的,待看见一片淤青发紫的骇人痕迹后倒吸一口凉气。
谢狰玉却跟没事人一样,不见一点痛苦,脸色未变一下,冷淡的俯视过来。
胭雪讷讷的轻声问:“世子,痛不痛啊。”她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痴话,都成这样了,会不痛吗。
然而谢狰玉深沉的看着她,口吻有几分自嘲,对自己伤口不甚在意,“若是能用这点伤痛换我母亲和我阿姐性命,这又算得了什么。”
胭雪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的生母,她生母姓钟,刘氏在她死前告诉她,钟家本是在京都做官的,家中也仅她一位独女,她生母一死,代替她的下人孩子也一死,钟家悲痛之际,便请了圣人派到南下做官,远离了京都这个伤心地。
钟氏对她虽然只有生恩没有养恩,胭雪始终记得自己有位母亲,可惜她上辈子死的凄凉,这辈子也没有能力,这么多年过去,都未能像谢狰玉一样,祭奠亡故的母亲。
谢狰玉在她头顶好奇的问:“区区这点伤痛,我自个儿都不在意,你哭个什么劲儿?”
胭雪懵懵懂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张嘴就哽咽,“啊……奴婢哭了吗,没、没有呀。”
她这反应似乎逗笑了谢狰玉,面上的阴鸷和冷厉肉眼可见的消退不少,轻淡的骂她,“蠢的要死。”
胭雪莫名感到脸热,胡乱的擦了几把眼泪,谢狰玉突然抬起她的下巴问:“心疼爷了?”
胭雪轰的下脸上爬满艳丽的胭脂色,对上那双深不见底,黑如点漆,亮如星辰的俊眼,一时紧张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眼皮扑棱不停。